□ 本报见习记者 邵志媛

中国商务新闻网国家外汇管理局副局长陆磊近期在金融街论坛年会之“全球市场与金融发展”平行论坛上表示，当前，全球跨境直接投资呈现新特征和新趋势。从地域看，新兴经济体对全球跨境直接投资吸引力明显增强。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前的2007年相比，中国、印度尼西亚、越南等国增长幅度均超过50%。

在新冠肺炎疫情反复延宕，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国际投资疲软，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的背景下，新兴经济体对全球跨境直接投资吸引力明显增强的影响因素有哪些？作为新兴经济体中的关键力量，中国近年来对跨境直接投资吸引力明显增强的动力是什么？后续外商直接投资将呈现怎样的趋势？本报特邀专家对此进行了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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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圆桌

谭小芬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国际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

潘圆圆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

庞 溟 仲量联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部总监

柏文喜 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

（排名不分先后）

1.2021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经济总量占全球的比重约为58%，预计到2026年这一比重将超过60%。新兴经济体对全球跨境直接投资吸引力明显增强的影响因素有哪些？

柏文喜：主要原因是全球产业结构调整之下发生了必然的和明显的产业转移。在制造业向新兴经济体发生大规模转移的推动，以及新兴经济体本身的产业升级过程中，新兴经济体的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发展，社会消费能力不断提升，自然也就孕育了众多投资机会，并吸引了全球跨境直接投资的持续流入。

潘圆圆：新兴经济体在全球跨境直接投资中的重要性上升，原因在于近年来其经济增长较快，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高。2022年11月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报告预测，2023年全球增长有较高的不确定性，而亚洲主要新兴市场经济体将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的近四分之三。新兴市场国家具有市场规模大、人口年轻化、生产成本较低等有利条件，这些都增加了新兴经济体作为投资目的地的吸引力。另外，受新冠肺炎疫情和地缘政治因素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更重视关键产业，尤其是制造业产业链的完善。此外，新兴市场经济体更重视外商直接投资的作用，并持续改善吸引外资的政策，这也增强了其自身的吸引力。

谭小芬：外商直接投资是跨境资本流动的主要形式之一。全球经济格局的演变是外商直接投资趋势出现转变的内在原因。20世纪90年代开始，新兴经济体逐渐崛起，与发达经济体之间的差距不断缩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统计数据显示，2001年至2021年，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占世界经济总量的比重从21.15%上升到40.92%。

一方面，经济快速增长为新兴经济体带来了更多的投资机会以及更高的预期收益。而发达经济体除了面临经济“长期停滞”外，还存在人口老龄化、宏观经济政策空间不足等问题。此消彼长之下，发达经济体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吸引力减弱，海外投资者开始青睐新兴经济体，尤其是部分亚洲新兴经济体。另一方面，外商直接投资还会提升新兴经济体的生产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并形成正向反馈。

庞 溟：这一转变是发达经济体主动进行产业转型升级、新兴经济体有力有效承接产业链转移、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诸多因素叠加的结果。发达经济体更为注重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的高端环节和消费模式搭建，相对低端、前端的环节和生产能力则转移到了成本更低的国家和地区，这符合经济增长与产业发展的客观规律。数据显示，部分附加值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向以东南亚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转移，以期充分利用其成本相对低廉、发展环境较为安全、具备市场成长空间的主要优势，这也是近年来的一大趋势。

不过，对于中国和其他成为直接投资热点目的地的新兴经济体来说，具体原因也有所不同。近年来，全球资本对新兴经济体特别是东南亚国家的直接投资，主要集中于产业链条较短的加工制造业与组装环节，并充分利用当地吸引外资优惠政策较多、受国际贸易摩擦和关税争端影响较小、人口年轻化、人力资源禀赋较为充足、人力物力地价等成本低廉、矿产资源丰富等主要优势。而中国企业综合实力逐步增强，主动融入经济全球化和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实现贸易投资融合发展，在对新兴经济体的直接投资中，也有相当份额来自中国企业的跨境投资行为和外溢效应。

2.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实际利用外资规模由2007年的783.3亿美元上升至2021年的1734.8亿美元，涨幅达121.4%；2021年中国外国直接投资（FDI）流入占全球份额的11.4%。中国对跨境直接投资吸引力明显增强的因素有哪些？

谭小芬：首先是稳定的经济增速。世界银行的统计数据显示，2007年至2021年中国的平均年度GDP增长率为8.0%，全球GDP的平均增速仅为2.6%。可以看到，尽管中国的经济增速有所放缓，但仍在全球范围内名列前茅。持续、稳定的增长使得投资者对中国的长期经济前景保持乐观，也让中国对全球FDI的吸引力持续增强。

其次是不断提升的对外开放水平。稳定的经济增速、强韧的经济基本面是支撑外商直接投资持续流入中国的先决条件。中国持续出台政策措施吸引外资，包括放宽市场准入、优化外商投资管理制度、对重点外资企业加大金融支持力度以及提高外籍人员来华便利度等，客观上缓解了国内外市场间的摩擦，“拉动”资金流入。

最后是营商环境的不断优化。近年来，中国不断健全国内法律体系，优化营商环境。世界银行发布的报告显示，中国的政府治理效率和监管质量等显著上升，这些举措都有效提升了中国的制度质量，进而增强了中国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吸引力。

庞 溟：中国宏观经济持续恢复向好，政策扶持边际强化效应明显，内生增长动力增强，市场主体活力足、韧性强、潜力大，企业盈利状况逐步得到恢复和改善，促进人民币资产稳步升值，为世界经济企稳复苏提供了强大动能，也为各国企业提供了更广阔的市场机会，这是外商直接投资持续流入中国的经济原因与商业动因。

中国政府一直强调以“更大力度推进改革开放”“稳经济要靠市场主体”，坚持以改革开放为动力，充分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增强发展韧性。这里提到的“市场主体”也包括了依法依规来华投资的外国投资者和外商投资企业。中国各项法律法规和基础制度进一步健全完善，与国际市场规则、经贸规则和商业惯例进一步接轨，外商直接投资渠道和过程更加便捷，境外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开放程度的认可度不断提升，这是外商直接投资持续流入中国的制度前提和信心之源。

中国坚定不移地推进全方位的改革开放措施，推动高水平对外开放，以实现高质量发展，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和投资环境，促进跨境资本加速流入，助力人民币汇率将继续在合理均衡水平上保持基本稳定，推升以人民币计价的资产价格和投资的安全性、收益性与价值，这是外商直接投资持续流入中国的长期动力。

潘圆圆：一方面，外商对华投资获得高于平均水平的收益，这是中国吸引外资的最基本原因。中国经济韧性强，产业链完备，经济处于良性健康状态。2004年—2021年外国投资者持有中国资产的平均收益率约为6%。外商对华直接投资的高回报率推动了产业资本向中国新增和追加投资。另一方面，中国吸引外资政策持续优化，外商投资中国拥有更稳定的营商环境。例如外商投资准入的负面清单不断缩减，鼓励外商投资产业目录从行业和区域两个维度扩大了鼓励外商投资的范围。

柏文喜：中国对跨境直接投资吸引力明显增强的因素，除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WTO）之后世界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转移给中国带来的国际直接红利尚未终结外，中国自身的市场化改革和加入全球经济循环也让中国的基础设施、物流与市场体系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无论是完备的制造业体系还是相对完善的产业链与供应链，以及训练有素的劳动力市场，再加上中等收入以上群体迅速扩大所带来的消费力，无不提升中国大市场对于国际直接投资的吸引力。换句话说，中国的快速发展和市场进步、产业进步都孕育了更多更大的投资机会。

3.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合理缩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依法保护外商投资权益”。积极利用外资是当代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和挑战，这一方针政策始终没有变。展望未来，中国外商直接投资有哪些趋势？不断提升中国利用外资的水平和质量，应如何发力？

潘圆圆：未来中国的外资政策将持续服务于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大局，外资企业也将更深地融入中国经济，与中国经济共成长。随着中国经济结构进一步调整升级，可能有一些企业优势和中国禀赋匹配度较低的外资企业会撤出，但同时也会有更多的外资企业进入中国市场。外资虽然有流出和流入的变化，但预计中国吸引外资的规模将稳定增长。

从行业看，目前中国正在着力提高制造业的生产效率，提升工业化的质量，实现工业与服务业的融合发展，更多外资将投向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节能环保等领域。2021年化工、生物医药、消费品等行业的外资增长较为明显。未来外资对高端制造业的投资将持续增加。中国消费结构中对服务业的需求上升也将吸引更多的服务业外资流入。

柏文喜：中国以及其他新兴经济体自身发展所带来的市场容量持续扩大，以及市场体系和法治环境的持续改善，将为国际跨境直接投资创造更多投资机会。随着发展所带来的跨境直接投资便利度与安全度的不断提升，中国和其他新兴经济体对于国际跨境直接投资的吸引力会持续增强，对于中国和新兴经济体的国际跨境直接投资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规模上自然也会持续增长与扩大。

庞 溟：近期国家发展改革委、商务部等6部门发布了《关于以制造业为重点促进外资扩增量稳存量提质量的若干政策措施》，提出了更为坚定的表述、更为明确的标准、更为优化的流程、更便于操作的规则和更易把握的细节，而且是多举措同时宣布、同时落地，表现出系统协同推进、精准对接需求的态度。这有利于外商投资企业促进中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有利于中国更好地融入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有利于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联动效应，提升贸易投资合作质量和水平。

中国将继续坚定不移地通过全方位改革和高水平开放促进高质量发展，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一流营商环境。对进一步吸引外资来说，这些措施无疑是正面的、积极的、重大的利好，有利于鼓励和便捷外资企业加大在华投资和营运力度、加快业务布局，让外资企业为中国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投下信任票。

未来，对中国市场有更长远承诺的外资企业，有望把握更多发展机遇，全面、深入地参与中国改革、开放与发展，更好地把握中国市场脉搏，拓展视野，拓宽合作，共享知识与技能，更好地助力中国的经济建设、改革开放、产业升级，更好地协助中国构建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对外开放格局。

谭小芬：整体上，中国经济韧性足，基本面长期向好，预计仍将是全球外商直接投资的主要流入地。不断提升中国利用外资的水平和质量，建议从两方面入手：一是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同时优化营商环境。中国应从提升“软实力”的角度入手，为提升外资利用水平和质量注入新的动力。具体来说，应在坚定推动全球化的基础上，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同时完善法律制度，坚守契约精神，提升市场和监管透明度。

二是应加大力度支持香港地区经济发展，巩固其国际金融中心地位。长期以来，在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来源地中，香港地区举足轻重。事实上，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其资本来源是全球性的，包括国际资本、内地资本以及本地港资等。未来，应充分发挥香港在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格局中的独特优势，持续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