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蹒跚着走出那个狭小房间的时候，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那一天是阴天，抬头看不见太阳。他悄悄地躲藏进花圃草丛间，小心地拨弄、嗅闻漂亮的花朵。蔷薇的尖刺划破了衣服和他的皮肤，也丝毫不减他继续探索的热情。他俯下身，看到蚁群正围猎一条蚯蚓，不知不觉便看入了迷，趴在了地上以便更近距离地观察。尾巴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高高翘起，慢悠悠地左右摇晃。

有两个负责照顾少爷的侍女路过花圃，远远瞧见了赤千炎白花花的尾巴尖儿，互相笑了起来，小声交流着：“你看你看，那个是什么？”

【资料图】

“好像是赤千炎。”

“那个小娃娃？嘻嘻，还挺可爱的。”

“是呢。听说很听话，可比我们的少爷省心多了。”

她们一边谈着话，一边走远了。

不多久，负责照料花圃的园丁来了，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他一见赤千炎藏在花圃里，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一把抓住他的尾巴提溜起来，疼得小狐狸嗷呜嗷呜直叫唤。

园丁一点都不心疼，直接把小狐狸甩到了一边硬邦邦的泥地上，粗声粗气地斥骂：“小畜生，谁准你到这里来的？你看看，花都给你踩折了！”一边骂着，一边还踹了赤千炎一脚。

不过天地良心，赤千炎并没有对这个花圃造成损害。有几朵花被采摘了，有几株花被踩折了，不过都不是他干的。赤千炎不敢顶嘴，缩着身体跪坐在地上直发抖，尾巴夹在胯间，耳朵耷拉，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来了……”

园丁“哼”了一声，怒喝道：“还不快滚！”

赤千炎一听，一刻都不敢怠慢，强忍着尾巴和身上的伤痛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步都不敢迈出门去。

等到傍晚，他的侍女送饭进来，看到他衣服划破了，血污弄脏了衣服，身上到处都粘着灰土，立刻嫌弃地嚷起来：“诶哟小兔崽子，跑哪儿去胡闹了搞成这副样子？净给人添麻烦。”

虽然一半是真嫌弃，一半是开玩笑的意味，却把赤千炎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对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就还是乖孩子。来，先吃饭吧。”

“嗯……”

虽说挨了一顿打骂，然而那之后，赤千炎依然忍不住走出屋子。并没有人禁止他出去，只要小心一些，不要靠近花圃，不要再把自己弄伤弄脏就好了。他天性不喜欢一直呆在一片小空间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呆在外面就觉得心情舒畅。

别人不允许他进观城主的办公室，说是会打扰他办公。他有时候就站在办公室旁边，竖起耳朵仔细听观城主和其他人讲话的声音，一听就是一整天。观城主并不是没发现他，而是不在意，反正谈的也不是些秘密的事，而且量这小狐狸也听不懂什么。

赤千炎确实听不懂，只是他能做的事实在太少太少。赤千炎还不知道义父长什么样子，却先记住了他的声音。

许是因为多次注意到小狐狸躲在自己的办公室旁边偷听，一听就是一整天也不觉无聊，观城默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些好奇。这天恰好事务不多，掐指一算，距离捡到那小子也快三年了，于是办完了事便来到后院，打算亲自看看当年的小婴儿变成了什么样子。

小狐狸的身材比同龄孩子小了一圈，此时正被一只蓝色凤彩蝶吸引了兴致，牢牢地盯着它看。蝴蝶在花圃上时而翩跹起舞，时而停栖在花朵上，而小狐狸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动也不动。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蝴蝶终于飞出了花圃。赤千炎一下子便扑了过去，反应之敏捷，连观城默都感到讶异。瞧着细胳膊细腿的小狐狸，居然能跑得这样快？莫不是有人私下里教他武功了？……不，应该不可能。

蝴蝶的飞行速度不快，一下子就让赤千炎赶上了。然而蝴蝶的优势在于能够飞行，它奋力扇动翅膀，往高处躲避。赤千炎一甩尾巴，高高地弹跳起来伸出爪子去抓蝴蝶。这一跳，又让观城默惊叹不已。不仅仅是因为他跳高水平之高超令人咋舌，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小狐狸指尖上跳动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不过由于太过微弱，又是白天，只有观城默这般强者才能注意到这个细节，就连赤千炎本人也毫无察觉。

赤千炎最后没能抓到蝴蝶，空着手落到地面，眼神有些失望。

观城默知道兽人都很有天分，但没想到这小狐狸竟是如此奇才。

这一次意外发现让他兴奋不已，这可是捡到宝贝了。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的利用价值无与伦比。

……

这是赤千炎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观城默的办公室。他规规矩矩地跪在堂下，给义父磕了一个头，得到许可后方才抬头起身，睁大了眼睛瞧着义父。

坐在正中间的人是他的义父没错，他认得他的声音。而站在义父左边，正笑眯眯地望着他的两个人，他却是第一次见。

“千炎啊，”观城默和蔼地微笑着，声音非常温柔，“你还认得我是谁吧？”

“您是孩儿的义父。父亲对孩儿有再造之恩，孩儿保全性命至今，全托父亲当初恻隐收留。孩儿感激不尽。”这段历史，赤千炎已经听照顾自己的侍女说过许多遍了，他也早就打从心底里将义父当作了绝对不可忤逆的、神一般的存在。

“哈哈，好，聪明。来，上前来。”观城默说着，向赤千炎招了招手。

赤千炎走近观城默和那两名陌生青年男子，有些疑惑地望着观城默。

“这两位，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师父了。”观城默用眼神示意赤千炎看向身边的两人。

“你好啊，我叫天弦月，旁边是我的弟弟天盈月。”那名白发红瞳的青年俯下身，亲切地说道。他身边的褐发青年天盈月，同样笑意吟吟地看着赤千炎。

赤千炎乖乖点了点头，望着两人叫了一声“师父”。

“哈哈！好！千炎，以后这两位师父会教你习武、读书，你要听他们的话，不许调皮，知道了吗？”观城默说道。

“是，孩儿记住了。”

天弦月抬手摸了摸赤千炎的脑袋，笑道：“好徒儿。”

这时候的赤千炎对于拜师还懵懵懂懂。他睁大眼睛看着两位和蔼可亲的师父，还不明白何为习武，何为念书，为何习武，又为何念书。他只知道这是义父的命令，只要乖乖听话就好。